焦点速递!我的女孩,我的猎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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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不再,温暖和煦的春却算不得到来,种子在等待润物的细雨,在期望一声惊世的春雷。
控制中枢、医疗部、训练室、工程部……歌蕾蒂娅回想着在这座钢铁巨兽的所见,不是站在自己或是阿戈尔的立场,也不沿着特定的路线或足迹,只是一边闲逛一边想象那个孑然一身的人会有怎样的见闻。自那日起,她就对博士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她想知道是什么让他认清现状后依然踏上长路,是什么让他抛下种族甚至是新旧文明的隔阂,只怀着一个悲天悯人的理想。那个失忆了的理想主义者啊。
到了。歌蕾蒂娅看着“疗养庭院”的标牌,走了进去。
揭开幕帘,能听见一连串的银铃声,花香不甘落后,随即芬芳了她的衣。初见花园,冷静如她也不免轻声感叹,庭院虽不大,望尽也不在片刻之功。各类花草摆放的错落有致,精心安排的小径与绿荫诱人前探,更有半空垂下的一串串藤萝装点了视野的空缺,真是赏心悦目。
“你好,欢迎来到疗养庭院。”莱娜自花丛中抬起头,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呀,是没见过的新客人呢,莱娜眼前一亮,暂且放下手中的花剪,小跑过来。
“你好,美丽的小姐,”她向莱娜致意,“初次见面,我是歌蕾蒂娅。”
莱娜脸色红了红,“别叫我小姐呀,我叫莱娜,是医疗部的一名精神医师兼疗养庭院的总负责人,对了,你听说过调香师这个职业吗?”
歌蕾蒂娅摇摇头,她当然不知道,这与眼界无关,毕竟深海开不出花朵。
“就是专门制作香水、香薰一类东西的人哦。”莱娜从兜里摸出个小瓶递到歌蕾蒂娅手上,“来,闻闻看。”
只需揭开瓶盖,放在鼻尖轻嗅,一股馥郁的花香直达天灵,歌蕾蒂娅迅速看向身侧的玫瑰,“是它的气味,不过还要浓一些,你提取了这种生物的精华,放在小瓶里。”
“嗯,这是玫瑰,歌蕾蒂娅没见过它吗?”莱娜奇道。
歌蕾蒂娅半蹲下,凑近那株玫瑰,“不,在我的故乡,没有这类生物。”
“那,要是不嫌弃,我来简单介绍一下,如何?”
“感激不尽。”
……
歌蕾蒂娅道:“花,真是些美丽又脆弱的东西。这里很好,留下了生命的火种。”
“不,”莱娜摇头道,“植物的生命力是极为顽强的,天灾过后,最先出现的,就是这些不起眼的生命哦。”
“如果不是为了留下这些随时都会毁于一旦的花?那又为何建设这座庭院?”歌蕾蒂娅收起触花的指尖,等待沃尔珀的解答。
“这里是我的工坊,也是我的诊室。一开始建造这里是为了方便获取制作原料,治疗精神受到损伤的患者是我的工作,而运用香气进行诱导、安抚、逐步治愈心灵伤痛是我的治疗方法。只是之后这里就慢慢变成大家休憩的场所了,下午,这里一般可是有很多人的哦。博士说过:‘将逝去的,不应久抓不放;将诞生的,不应不管不顾。’”
“博士啊,他也会来这里吗?”
“他可是这儿的常客了。”歌蕾蒂娅注意到,提到博士时,莱娜怀着全然不同于介绍花草时的兴奋,“明明是罗德岛的大脑,却老是到我这里摸鱼,凯尔希医生都找来好几次了。”莱娜温软的责备出卖了她内心的喜悦与期待,歌蕾蒂娅那时还不知道,怀春的少女总是羞涩又充满期待的,但这种感情以及莱娜的表达方式和花草一样,让她倍感新鲜。
“听上去,你似乎对他有些在意。”
“在意他的人又何止我一个呢?”莱娜的声音一下子落寞许多。
“是吗,恕我冒犯,你们可曾有过一人知道博士的种族或是来历?你们是否清楚他的目的?这个失去记忆的人好像并不能在这里找回他的过去,那么他为何留在这里?你们没有一个人对此存疑吗?”
莱娜连退两步,右手伸向背后,“说明你的来意,女士,我现在有理由相信你在离间干员与博士的关系,你到底是什么人,来罗德岛上做什么?”
歌蕾蒂娅当然不会在意莱娜的动作,“看来你们的确不清楚,但却依然选择了站在他身旁么。我需要对他进行一次重新的评估了,他的影响力超出了我的预期。看样子,我们即将走回起点。谢谢你,莱娜小姐,这次聊天很愉快,如果还有机会,我会再来拜访,叨饶了。”歌蕾蒂娅向她点头致意就离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莱娜突然忆起那次年会,她也是这样,舞曲终尽就冗自离去了,真是个优雅又神秘的人呢,莱娜如此想。
自伊比利亚归来,已有越来越多的人见过歌蕾蒂娅的身影,好像她从未拒绝同陆上人的接触。此等安排显然不会出自歌蕾蒂娅之手,博士如此向她要求时,反正说的信誓旦旦。她照做了,身体却不觉有什么变化,脖子上的鳞片也并不就此褪去。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赤脚医生的神仙方子,多走动走动总是有些好处的,至少,她对猎物先生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自莱娜的疗养庭院离开,罗德岛内部可以说转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宿舍区不必再去,她在工程部被可露希尔等人纠缠得够久了,犯不着再去个人多的地方自找麻烦。看看时间,还早,博士应该还在工作的高峰期,歌蕾蒂娅思索片刻,决定到她的猎人那儿去。
彼时,斯卡蒂正在浴缸里悠闲的唱着歌,“鲨鱼出去找可爱的小鸟了,二队长,她不在这里。”一见面,她就暴露了自己室友的行踪。歌蕾蒂娅摇头道,“不,我是来找你的。”
“唔,二队长可以和我们住在一起,这样就能常常见面了。”斯卡蒂翻身,游向歌蕾蒂娅那侧,探出身子趴在浴缸边上,“为什么要住在控制中枢边上?”
歌蕾蒂娅立了立衣领,“方便工作”,她看向她的猎人,“你过得有些太安逸了,斯卡蒂,整天泡在浴缸里可没法回家。”
“咕嘟咕嘟。”虎鲸只想吐泡泡。战士似乎不必想这么多,他们像是武器,只需一心冲锋、杀敌,规划该是指挥官的责任,她的任务。她不该为此责怪她。
“把身子擦干,我们出去走走,如何?”
“要叫鲨鱼一起吗?”外出比浴缸的吸引力还是大上一些的。
歌蕾蒂娅更先一步,“如果你愿意,”她说,“我去给你拿衣服。”
她不曾想,她打开斯卡蒂的衣柜门时,脑子竟会难得放了空,除了作战服和出席重大场合用的仅一套的正装外,清一色松松垮垮的休闲装铺满了眼,少有的裙装也是过了气的款式,配饰没有、挎包没有、帽子手套之类的也是稀缺品。饶是衣品极好的歌蕾蒂娅也不禁犯了难。她记得往日出任务,猎人们的衣装总是能入眼的,想不到斯卡蒂私下里对服饰全然无感,好像舒服是购买衣物的唯一标准。歌蕾蒂娅一并打开劳伦缇娜的衣柜,霎时舒心许多。乌尔比安,她一下子理清了问题的根源,轻轻叹息,得教教斯卡蒂怎么穿搭了,大多数男士对此方面的知识甚是稀缺。
“斯卡蒂,穿好内衣过来,我们先来上一课。”
她不由得想起一年四季一直藏在风衣与面罩之下的男人,他的品味如何?
“斯卡蒂,这一身,是队长给你挑的?”在歌蕾蒂娅找博士批假时,劳伦缇娜拉着斯卡蒂到向光处,从上至下细细地打量,“嗯,这件好像是我的呀。”她坏笑道。
斯卡蒂羞赧的背过身去,刚要躲,就被劳伦缇娜从后面抱住,“多好呀,我们的斯卡蒂也开始学着穿衣打扮了,我真为你高兴。”幽灵鲨嗅闻斯卡蒂的发丝,同族的气息让她欢欣雀跃。自主人格恢复以来,她发现自己愈发亲近虎鲸和剑鱼了,她不太明白自己为何产生了这样的变化,但这是件好事,不是吗?“红色的家伙,怎么样了?还会扰你清梦吗?”
“她最近常出现,什么都不做,就只是一遍遍地唱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劳伦缇娜凶狠道:“杀了她,相信我斯卡蒂,杀了她。”
“不行,我有一次恼极了,就举起剑让她闭嘴,没有用,我们完全没法沟通,我砍向她,她残余的身子还能发声,只要她出现,歌声就永远不会从我的梦里消失。”
“反正放任不管不能解决问题,不知道疗养庭院里的香薰有没有作用,哪天买点试试。”
斯卡蒂向四周看看,“先不讲这些了,二队长快出来了吧。”
“好。”劳伦缇娜嘴上答应,手上一时间还不想放开她可爱的同胞,又是揉脸又是戳腰的,两人不一会儿就打闹起来。歌蕾蒂娅推门而出,两人仍不消停。别说战士了,就是成年人也少有这么放肆的,活脱脱两个孩子嘛,歌蕾蒂娅真难把她俩同和自己并肩作战的猎人们联系在一起。
“试着再去了解一下你的身边人,歌蕾蒂娅,不要等到战争结束,不要等到诀别到来。”可能博士早就看出来,歌蕾蒂娅似乎并不像自以为的那样了解她们,她认识的与其说是独立的人,更像是象征性的同胞和身份。
她轻咳两声,“两位女士,虽然我并不介意欣赏面前这出喜剧,但我们外出的时间有限,如果不想返程的时候太过匆忙,我想,我们该出发了。”
斯卡蒂和劳伦缇娜立刻收了动作,站立的乖巧而有些许胆怯。
歌蕾蒂娅低眉浅笑,“走了”,她率先步入阳光下,两人背后的窃窃私语,权当不觉。
博士呢,双手插兜,伫立在窗前,目送三人离去,面罩掩去他鹰一般的目光,叫人难以知晓他观察的重点,像一座石碑,旁人只得猜测他挺直的脊梁上背负的意义,而难以窥探他的藏匿起的真心,所以他常叫人忽视,也常叫人胆怯。好一会儿后,他将目光投向风平浪静的海面。
日落,燃起天边的云,烧出一片火红的霞,披在归来的猎人身上,也加盖着凭栏望远的博士。歌蕾蒂娅先登甲板,见他,向劳伦缇娜吩咐几句,手头东西一给,径直向博士走去。
听见轻快有力的高跟鞋声靠近,博士回头,“歌蕾蒂娅。”
歌蕾蒂娅反身倚靠栏杆,抱臂胸前,“谈判失利了?”她沉声来问。
“何出此言?”
“不然你不必登上甲板兀自吹风,见的不是一次两次了,还是说你吹习惯了,喜欢这种黄沙扑面的感觉?”一句调侃,让话题轻松些许,“所以,审判庭还是不信?”
“信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建立的,何况我既不能向所有人表明我的身份,就不得不有所隐瞒。好在凯尔希在伊比利亚还算有话语权,谈判现在交由她接手,我更多负责调差取证,进度总还能推下去。”
她眉头舒展些,“听上去是个好消息,有几成把握?”
“仅凭手上这些东西,七成左右,就算他们不信,也得装信,他们没有开战的能力。审判庭目前认为要先收失地,才能重聚人心,我倒觉得不必,宗教、节日、庆典、旧而弥新的事物的回归比不可目睹的新闻要更能唤起民众对生活的热爱。大静谧摧毁黄金的伊比利亚,靠的可不只是杀戮和同化,一般民众精神的崩溃才是致使伊比利亚衰落的重要原因。迷茫、绝望、麻木的情绪在底层蔓延的同时,采取高压管理,几近是将民众推向自己的对立面。疾病好治,心病难医。”
“难,而非不能,作为救治感染者的医疗公司,罗德岛有不少治疗精神疾病的医师。只要成功一例,就是希望的开端。你也就又有二三成把握了。趋利避害,好算计。现在就看你的干员能多快取得成果了。”歌蕾蒂娅看的很清楚。
“你很敏锐,我的小女孩。”笑意透过面罩,拂到歌蕾蒂娅脸上,“只要海洋不起浪花,伊比利亚就不会轻易动手,计划第一步也就成了。”
“明白,我会看好斯卡蒂。”
“费心了。”
公务说罢,两人一时无言,博士眺望远方,见日沉,星移,携黑色的幕布垂落。歌蕾蒂娅目视足下,不知思索何事。四下里无人,天地皆静默。唯有钢铁巨兽犹在怒吼向前。
如果说看向对方是为了缓解无言的尴尬,同时对视只会让它加深,博士迅速移开目光,望向天空,“月亮已经升起来了。”话音刚落他便觉后悔,这话题找的太生硬了。
他听见歌蕾蒂娅呵呵一笑,原以为又要听她两句玩笑般的嘲讽,“要来支舞吗?”她向他伸手,他一时不敢接。
“你知道我跳得不好。”他挠挠头,很是犹豫。“为什么是我?”
“庆功,”歌蕾蒂娅说,“没关系,我似乎说过我可以教你。”
“恐怕我没有多少时间。”博士还是没有答应。
“你既不想,那便算了。”歌蕾蒂娅收回手,作势欲走。
博士喃喃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失望,我身子太弱,手脚也很迟钝……”
“收起你的软弱,”歌蕾蒂娅轻喝,“你只需告诉我想还是不想。”
“想。”博士一口应下,再无半分迟疑。
“好,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舞蹈老师,你的课程由我安排,明白?很好,现在,让我们开始第一堂课。”
一开始,博士没能判明出歌蕾蒂娅话语的分量,换言之,他低估了歌蕾蒂娅的认真,她会在每周日晚要去博士的周计划书,会在他空闲前发来通知,内容和场地均由她去协商。至于上课 ,用尽心尽力来形容犹嫌不足,倾囊相授,是她试图留下什么的执念。她逐渐理解最先登上陆地的那群阿戈尔人,拙劣地模仿、重构、复现阿戈尔的科技,也是为此了。
好在博士心思明亮,明了歌蕾蒂娅的想法后更是刻苦。他不愿让歌蕾蒂娅失望。
不过,由于课程安排太过随机的缘故,前来通知的歌蕾蒂娅时常能撞见许多人与事,博士的休息时间太少,而对他有需求的人又太多,气氛大多尴尬,博士偶也感激她到来的救场。
那次下午,歌蕾蒂娅推门而入,“博士……”她进门便唤他。见一女性干员神情羞涩、忸怩,穿便装而非制服,又是精心打扮一番,手里还捏着个礼物盒,她吃惊地回望歌蕾蒂娅,咬紧下唇,双眼水润,更是话都说不出来了。
“抱歉,打扰了。”歌蕾蒂娅点头致意,立尔关门而出。
惹人怜爱的库兰塔经此一搅,再没了勇气,口中的话语难说是告白,还是道歉,草草道别,礼物几近丢弃在博士桌上,逃跑般夺门而出。
“我是不是打搅你了?那位女士看样子很用心。”歌蕾蒂娅摸了摸礼物盒,那盒子确是不错,绶带上的小马很是可爱,“我之后会注意,提前用终端通知,你看如何?”
“请自便,女士,对我而言区别不大,事实上,我很感谢你今日的救场。”
“不必如此,你对他人关怀有加,不会不在乎其他干员的感情。”
“最是感情不由人心,歌蕾蒂娅,我只独我,哪能分成千万个,一一遂了大家的愿?”博士长叹一声,心中藏事,只手在小冰箱里翻找,似要饮上一杯消愁。
歌蕾蒂娅幼时不见父亲,母爱亦少得,之后做了深海猎人,情感的交流才多些,因而喜怒哀乐犹存,不过,更复杂的感情纠葛,就不是她能理解的了。面对活生生的人,总不可和面对艺术品同日而语。她知晓爱的存在,却不曾体会爱,更不知爱的细腻、矛盾、复杂。
对于博士的心绪,她共情不了。“劝你赶快处理你的感情私事,免得荒废了公务。”她冷冷道,往日见那些女性干员同博士谈笑,她全然不放心上,近期心中始生厌,好像女孩怀抱自己心爱的玩偶,不愿借给旁人片刻。
“那你愿替我出面?”
“这倒无妨,但想请我……”话音未落,歌蕾蒂娅已欺到博士身前,一手横推胸口,将他摁在墙壁,另一手夺过博士手中的理智液,掷于身后,“总得有点诚意,猎物先生。”博士本只比歌蕾蒂娅高上一点,她此时凑上来,相距不到半尺,博士若无面罩,女子的香气就会全扑在他脸上。博士不敢对视,是以偏头躲过她怒目,心中暗骂自己疏忽,张口却是嘴硬,“我可从没答应做你的猎物。”
“没有哪只鱼儿是甘愿被人吃掉的。”话说得柔,手上力道反重上半分,见博士毫不吝惜自己的身体,歌蕾蒂娅恼怒心起,“我只给五分钟,博士,还是老地方,希望你不用记得迟到的代价。”她顺时离去,眨眼间不见了人影。博士无法,简单收拾了桌子跟去。
得歌蕾蒂娅这一良师,加之自身刻苦训练,舞艺基础博士已掌握纯熟,歌蕾蒂娅邀他共舞,业已观感十足,很有阿戈尔的韵味。纵是鲜少赞誉他人的歌蕾蒂娅,舞曲终尽后,竟也鼓了两次掌,“可以了,你已出师了。”博士喜形于色,不想歌蕾蒂娅转身离去,大急,快步追上,脑中尚在组织挽留的语言,手已伸出,扯上她衣袖,“等等。”
歌蕾蒂娅停步。“还有何事?”
“为何去的如此迅速?”博士不答反问。
“我已教完,徒留无益。你公务缠身,去处理吧。”她手臂一振,衣袖自博士手中脱出,去而不顾。博士见她绝情如此,难免伤感,想她性子冷漠,神色淡然,似没半日情分,心中更是酸涩,思来想去,又记起她脖颈的鳞片,想她不通人情,如何抑住海嗣血液?一时间胡思乱想,回办公室不久,倚靠椅背静坐,片刻就睡着了。
待他悠悠转醒,桌上已收拾整齐,文件摞好分置两侧,正中,是一深蓝色的礼物盒,纯白色的卡片夹在绶带间很是显眼,他取来看,上书:
博士敬启:
恭祝毕业,优秀的舞者理应有套正式的衣装相伴,此衣赠你,莫要辜负了一身好技艺。期待你下一次舞会的表现。
歌蕾蒂娅
博士怔住,如迷蒙未醒,良久,口不能张,笔不得书,胸中诗语溢不得发,尽数付之一笑,一叹。
然上天并不想让博士着此衣裳,不过一天,他便收到远驻伊比利亚的水月的急报,由于博士有情报优势,屡屡捣毁深海教会联络处,养殖场等重要据点,审判庭重申教义于民,笼络人心,伊莎玛拉不见踪影,深海教会在陆上的生存空间一再被压缩,高压之下,反弹之势也愈演愈烈,不少教众身化恐鱼,几位主教或改造,或作食粮,只求他们眼中的同胞承接遗愿,唤起静谧的海潮。
大群从不拒绝,大群只是回应。
不可计数的海嗣将得滋养,踏上岸去,博士不可言说的预想成真,他将再赴伊比利亚,在生命孕育前,下出将死的棋。
他迅速同可露希尔吩咐重大事项的处置方式,将自己指挥作战的心得笔记交付给阿米娅,与方才归舰的凯尔希迅速交接工作。临行前,他唤来歌蕾蒂娅。
“我有一项长期任务交给你个人。”这次任务下达,他并不在作战实验室,而选择在办公室,与歌蕾蒂娅隔桌相望。
“请讲。”歌蕾蒂娅淡然道。
“好,我要求你在这片大地上行走五年,大炎、乌萨斯、卡西米尔……何处都可以去,每月写一份报告,就讲当地的风土人情和你的见闻,交到各地的罗德岛办事处。一切的活动经费,都由罗德岛承担,资金直接调取即可,每年允你两次回本舰休息,各一周时间。即明日起执行,可有异议?”
歌蕾蒂娅冷声道:“你在调离我。”
博士摘下面罩,微笑着说:“不,我在救你,我的好女孩。劳伦缇娜本身感情丰富,斯卡蒂有在大地长期漫游的经历,唯有你的性子太冷,对陆上的生活也不甚了解,在岛上工作对你控制体内血液的益处太小。要想知晓人的情感,不如亲历。这一路,你要忘却自己战士的身份,任务报告也不许写得冷冰冰的,我会一份份读,写得不好可是会让你重写的。五年可以理解为你的一个治疗周期,效果好,任务就结束得早,不好,我就再想其它办法。我既然答应帮你们解决海嗣问题,那你的病自然也在我负责范围之内,明白了?”
见他坦然,歌蕾蒂娅去了几分疑心。博士从她角度出发,全无半点虚言,只掩过部分不谈,反使她不察问题所在。
“你病情特殊,又决计不让他人知道,独身前行,一定照顾好自己,去吧。”
歌蕾蒂娅也不回话,略一颔首便去,她心思清明,若博士说这类旅行对己有益,她笃信不疑,但一去五年不见,博士必有事瞒她,可她又心高气傲,博士既不多言,她也不多问。吃过午饭,与斯卡蒂,劳伦缇娜交代两句,她便离了舰,独身一人惯了,也没什么留恋之情。
她脚力强,体力好,步行少时,罗德岛已缩成她背后一小点,她在荒原游荡,全不在意方向或目的地。荒原风大,声音难传,她忽听见有人唤己姓名,回头一看,瞧见一道烟尘激起,再一定睛,是博士驱车前来。她不明何意,站在原地。车停,博士携一背包跳下,“怎么走得如此早,明日出发也不迟啊!”不待歌蕾蒂娅回话,他将背包塞到她手上,“生存难不倒你,包里就没备什么工具,只一顶帐篷,一台防水的终端,终端里给你下了各国出行须知与指南,比实体书方便,也能与我直接联系,莫要再不用了。这一路千万少动武力,事发若与你无关,做冷眼客也无妨,你的武艺伤害力太大,恐伤无辜,可记住了。”
歌蕾蒂娅背包即去,不予博士任何表情,“走了。”
“好自珍重,我在本舰等你好消息。”博士高声道,他矗立原地,直到再见不到歌蕾蒂娅的背影。
人生总有一段只能独行的路,短暂的孤独令人饱饮自由的欢悦,长久的,则让人悲苦难耐。五年究竟漫长还是短暂,歌蕾蒂娅难以言述,此番长途,她见过乌萨斯的矿场,谢拉格的寒风、卡西米尔的竞技场、卡兹戴尔的废墟……以及诸国始终无法回避,活在苦难中的感染者。她也遍历莱塔尼亚的优雅、哥伦比亚的创想、萨尔贡的慷慨、大炎的沧桑。大地万般景象,落于报告上的,只剩寥寥数语。
第一年,她就几近去过了每一个国家,但这一年的报告,没有一份不被打上“退回重写”的,一同寄来的,还有博士的一封信。信或长或短,内容也不一相同,有在她初启旅途的消遣解怀之语,有教她如何体味人生百态的耐心忠告,有长使她挂念的猎人近况,也有些岛上发生的捧腹趣事……
借助博士的信,歌蕾蒂娅慢慢将目光自宏大移向细末,移向平凡的人身上,余下四年不到,她只再游泰拉大陆一次。地理环境的差异致使文化如花般繁复不一而各有芬芳,人与人的喜怒哀乐则跨越地域至趋同。乌萨斯妇女的悲戚和叙拉古的并无多少区别,大炎人民的爱恋同谢拉格的一样纯真。或许科技上的鸿沟让陆上人的生活在歌蕾蒂娅眼中显得野蛮许多,但正是这样的环境留存下原始而纯粹的情感。歌蕾蒂娅记得勾吴城里让她寄住的大娘,只是见她独身冒雨行在巷中,就不由分说地拉她进屋,她与这个温馨的家庭同住三日,首见家人之爱。她记得无名荒原上苦苦支撑的夫妇,见过拉特兰城里痴缠的眷侣,识得叙拉古里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夫妻。爱之一字,实在难解。这一番见闻后,歌蕾蒂娅读书赏花、评剧时,心里更有感触。此时的她,面向照旧,行为处事可要谦逊柔和些,性子不算大变,平添几分人情味而已。
她写去的任务报告再没退回,博士的信还是照常送来,一去一回,书信来往如飞燕。可第四年的5月末,歌蕾蒂娅没能按时收到博士的信,她陡觉奇怪,6月不曾有过回音,她心中更是不满。习惯成自然,收不到他的信,叫她好生惦念。等到7月,歌蕾蒂娅恍惚间想起在玉门读到的一句诗:“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她顿时不安,当即寻了本舰所在,连夜奔去。
人去楼空,歌蕾蒂娅站在空空荡荡的博士办公室里,少有的迷茫而不知所措,她唯有去问凯尔希博士去向,凯尔希却说除博士尚且安好外,一切都不得告知。她的猎人此时也不在岛上,上下望尽,偌大的罗德岛上再无一人亲近,悲从中来,竟不多留,人海浮沉独自寻,宁可徒费心力。
歌蕾蒂娅聪敏得紧,这些年几度思索,料到自己虽在他计划之外,在他心中地位却高。那便,以身作饵吧。高等的猎手往往是以猎物的身份出现的。她走向四年间不曾步入的伊比利亚,她要钓上博士这条大鱼。
进入伊比利亚国境的当晚,她就收到了博士一封长长的道歉信,阅毕,脚步不歇,久旱之心,一捧甘霖还止不了渴。
歌蕾蒂娅在几个城市调查一番,猜到博士就在伊比利亚境内,以棘刺干员为例的阿戈尔人的回归,多个罗德岛办事处的设置,海岸的布防设置,前来交涉的干员用语都很有他的风格。博士在此何止有所谋划,他简直结了一张网在这里。
“博士在伊比利亚?”歌蕾蒂娅卸下长槊,低眉,缓缓擦拭,好似寻常女子在梳妆打扮。
那干员面上坦然自若,心里实在是没底,博士培训他时可没讲过她拿武器是个什么意思呀。“博士?我可好久没见过博士啦,他难道不再本舰吗?”
歌蕾蒂娅冷哼一声,面如寒霜,“告诉他,我来了。”刹那间,话音尚留原地,人已远去多矣。
接连几日寻踪索迹,歌蕾蒂娅逐步摸到博士附近,博士明知她来,奈何手头事务脱不开身。他也清楚,纵使自己不在伊比利亚,知道她贸然前来也绝不可能袖手旁观。深海教会的根节还没有拔尽,歌蕾蒂娅的脖颈,他也许久没有再次确认,开放性视界中观测到的她的末路还历历在目,更不必说,自己对歌蕾蒂娅心怀情愫。
绝俗的衣着引他瞩目,清新的气质、广博的眼界、优雅的品味令他为之倾倒,然直到他明了歌蕾蒂娅外冷内热的性子,知道她的担当与追求伊始,情根即在他心里种下,暗生爱慕,念念不忘。他为她所做,既出于大义,亦发自内心。只无意让她知道,他只做,只爱,只奉献,不求任何回报。博士从未奢求得到歌蕾蒂娅的爱,将心中爱称吐露已属僭越,无我之人再难乞望更多。
博士引颈就戮般等待她的审判,歌蕾蒂娅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非要见他不可?
一路来,她反复叩问内心,不知为何近年来做事常与性子相悖,此时临近博士帐前,心窍忽开,情之一字与博士同在脑海浮现,霎时间,拨开云雾见光明。她一生冷静克制,心如止水,此时动情,犹如溃堤之水,汹涌澎湃,一时难以自禁,不免思虑良多。
不过,爱情并不能使歌蕾蒂娅意乱情迷,恰恰相反,她的神思愈发清明。她到底是成熟且独立的人,爱情可以做她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却不能成为她的生活本身,她永不会因爱而死去活来的,把自己折腾得不像个人,不可能爱到连自己的尊严、道德统统抛弃。当然,歌蕾蒂娅可是有优秀的猎人,将自己的猎物先生拱手相让,肯定是想都别想,她要精心装点自己的陷阱,等他傻傻的跳进来。
歌蕾蒂娅赶至海岸,见荧星点点倒映海中,轻风撩过明镜般的海面,拂来潮水的气息,江与河与湖,她俱见识过,也都喜爱非常,但它们和海总归不同。唯故乡的味道最让远行的游子安宁。
海水上涌,眷恋地缠上她的脚踝,她俯身掬一捧海水,泼向眉头,伫立良久,走向博士所在。
沿着潮湿的台阶向下,她步伐轻快、心情愉悦,毫不遮掩,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来。她摸清博士在地下三层,却不知整层都是他的,严禁任何人进入的实验室。终端开不了门,她的长槊可以。大步跨进,不曾想一股刺鼻的气味直冲鼻腔,肢体、培养罐、药液……各类生化制物撞入她眼中,冷光荧蓝而暗淡,视线极其受限。她迅速扫视四周,见实验桌前一模糊人影,还未等她有所动作,两条腕足就缠吸住她的脚踝。歌蕾蒂娅进门前满心欢悦,最是放松,猎人的本能已让她对所处环境做了最快的观察,但那腕足早有布置和针对,缠上时,就是一下刺痛。歌蕾蒂娅将其斩断,见人影一缩,海嗣!歌蕾蒂娅迅速有了判断,执槊上前,人未至,槊先扎出,那人反应也快,翻滚及时,堪堪躲过。歌蕾蒂娅再要挥槊,身子突然一沉,动作迟滞许多,再欲刺出,意识始有昏沉,三击不中,在神经毒素的侵蚀下,歌蕾蒂娅摇摇欲坠、视线模糊、手脚发软,饶是如此,她仍奋力。深海猎人早有赴死的决议,不甘之意掩在心底,她只想拼命杀死眼前的海嗣。
“歌蕾蒂娅,”就在这时,她听见最不想在此刻听到的声音,“停下,睡一觉吧,醒来时,我将一切都告知你。”那个生物说道。
“闭嘴吧,你这披着他的皮的怪物!”
最后的冲锋将博士贯穿,歌蕾蒂娅也不再能握住长槊,意识涣散之际,她跌入博士的怀抱。
歌蕾蒂娅苏醒在本舰医疗部的病床上,贴身衣物叠好放在她身侧,外衣挂在床尾的立架上,长槊靠在床头,上头戳了一张便签,写着让她醒来后去办公室找博士。可笑的是,留下便签的那人就在她床侧睡得正香。她此时若想杀他,费不了半分气力,要吻他,只需低下头去。歌蕾蒂娅内心五味杂陈,去握武器的手伸了又缩,终于,她甚至想到与他同死,却听见博士的梦呓:“我的好女孩,别担心,你的病已经有了解药,我说过的,我一定要让你回家去。呼呼——”歌蕾蒂娅猛地摸上脖颈,她的悲哀、她的梦魇、她的末路在她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这一切都拜眼前这个生物所赐。
她该喜吗?她该怒吗?她该恨吗?她该爱吗?歌蕾蒂娅不知道,她现在恼极了,即使自己都不知道在恼些什么。“起来,你还打算睡到什么时候?”她冷冷道,不管被推醒的博士睡眼朦胧,半梦半醒,就将他赶了出去。
更衣、梳洗,她刻意放缓动作,这是她留给双方冷静的时间,半小时,她将自己收拾成平日的模样,步入博士的办公室。
博士也还是那身风衣、兜帽、面罩,把自己裹在茧中,坐在椅上,两腿分立,双手交叉搭在其上,温和道:“请坐。”
“不必了,我还没决定要不要相信你。”歌蕾蒂娅靠着门口的墙,抱槊而立,神色冷冽,目光锐利,“讲吧。”
“好。”
四年半的时间,博士无一刻不在伊比利亚,深海教会的决死反扑的确可畏,但只要控制了“繁荣的枝条”,掌握大群所向,自可将攻势消融于无形,在水月帮助下,他去到海底溶洞那间实验室中,然而见到“深蓝之心”时,他竟莫名感到一阵暖意,如见故人,他当下停止计划,转而前去控制台中,调取研究数据,PRTS五天满负荷运作,才整理出冰山一角,即便如此,在破碎的研究记录中,博士察觉到,“初生”极有可能是旧人类,甚至是他的老朋友转化而成。这让一个疯狂的想法在他脑海中诞生:他要接续上海嗣的群体思想网络。仅一年,他就将其化作现实,并还要再深入些,他真的成为了海嗣的“父”,事实上掌控了整个大群,付出的,不过是知识、智慧和自己的一点血。海嗣是“文明的存续”计划的产物,在它们的基因片段中,早已埋下对造物主的绝对服从。
接下来的三年多,他连同罗德岛超半数的医疗干员,进行对海嗣基因的研究,光是对前文明遗留下的研究数据的整合、学术理解,就又耗去两年又十个月,这还是在博士脑中仍有残留的记忆以及做出了极大删减的基础上。制作稳定的抑制剂,只用了一年,是因为在最后的三个月,他拿自己的孩子们做了实验。
“代价不过是这副海嗣化的身体。”
一股令人作呕又惹人怀念的气味充斥房间,她的手、她的血、她的灵魂都在蠢蠢欲动。脑中,三种声音不断交战,回响:
深海猎人的职责怒吼着:杀死他
海嗣的血诱惑道:接近他
人的心催促说:爱他
“阿戈尔的归途已不再受海嗣阻拦,我们的契约到此完结。”博士站起身,“永别了,歌蕾蒂娅,我们——别再见面了。”
不要离开!
三种思想同声为一。
长槊飞出,穿透博士颈侧的兜帽,将他钉在墙上,“抱歉,我现在不是很想听你讲话,在我问话之前,请保持安静。”歌蕾蒂娅踩着轻盈的步子走到他面前,挑开他的面罩,伸出食指按在他唇上。她吐气如兰、芳香似雾,迷得博士心神摇曳,那还能摇头呢?
“很好。”
此时的她像一个孩童,摆弄博士时随意,端详他时又认真,像是对待自己珍爱的玩具。歌蕾蒂娅撩起他的衣襟,他腹部缠了一层层的绷带,贯穿伤本该极重,但有什么迅速缝补了他的身体,伤口有药味,有源式技艺的痕迹,却没有海嗣的血味。接着,她捋起博士的衣袖,霎时间,瞠目结舌于他左臂上密密麻麻的注射孔,她一一数过去,瘦弱的手臂上竟扎了十七个眼。
“我昏睡了多久?”
博士不答。
“说话!”歌蕾蒂娅第一次对博士动了真火。
“七天。”
泪流无言,她捧起博士的脸,迫使他直视自己眼中的怒与哀,博士做事向来自认无愧于心,首见他心上人泪眼婆娑,罪恶感爬上了他的脊梁,“对不起——”
“我还没让你说话。”歌蕾蒂娅分明就在他伸手就能抱住的位置,声音却飘渺似远在云端。博士慌了,他不知道歌蕾蒂娅只是在生气,还是对他失望至极。他可以不得到她的爱,却也不愿落到被她厌弃的下场。博士多想做些什么,可怎样才能挽回她的流淌的泪?
“只身赴海域,一人独断掌控海嗣,开辟我们的归途。拿己身做实验,制出抑制药物予我,怕我发现,一边让我旅行,一边还写来这么多封信。真是好手段,博士,无形间让我亏欠你这么多。无怪这么多干员信任你、追随你,人心你已算尽了。你料定现在的我不会再忍心离你而去,是不是?
“我不是为了让你愧疚才做出这些事的!”博士委屈、不甘,他真想掏出心来。“我……”歌蕾蒂娅那一贯无情的眼中闪过怀疑的神色,他一时冲动,再忍不住自己的心声。
“我是因为喜欢你才——”
歌蕾蒂娅吞下了他其余的话,肆意傲然地品尝落入陷阱的猎物,久居陆地的矜持与克制终于得以释放,甜美的味道简直要让她上瘾。
“你上钩了,猎物先生。”她狡黠地舔舐唇瓣,像是回味,又似新一轮的诱惑。
歌蕾蒂娅并不是完美的,她会犯错,会感情用事,可对自己的严格要求,并不能成为他人苛责的理由。一面祈求完美的存在拯救己身,一面恐惧完美的存在威胁己身,是无能而怯懦的行为。说到底,歌蕾蒂娅不过也只是个不太普通的成年人而已。那么,她大胆地选择连自己都不甚了解的人之心,不也无可厚非?
博士出神地看着歌蕾蒂娅,冰霜不再,春花烂漫一片,面色潮红,媚眼如丝,指缠续唇分,成熟妩媚入怀中,心神激荡不停。
“歌蕾蒂娅,放我下来好不好。”
“还是再挂一会吧,我是爱你,但还没原谅你地自作主张。”她又吻了吻博士的唇,凑近他耳畔,湿热温润的气息如羽毛轻轻搔过他敏感的肌肤,“你现在可是海嗣的‘父’,我们文明的覆灭只在你一念之间。这太危险了博士,从现在开始,我会对你进行持久且密切的——监视。做好准备,独属于我的,猎物先生。”
博士终于鼓起勇气,抱紧怀中的挚爱,“谢谢你,歌蕾蒂娅。”
“我的好女孩。”
写给我的朋友们:这篇文章写作于水月肉鸽第四结局更新之前,有所冲突也无法避免,毕竟我实在是太懒得去打字了。之后可能会把后续的短篇补上(希望可以)。本来就是写来自娱自乐的东西,权当留作纪念,看个愉快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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